王小波的文章〈知識分子的不幸〉發表於1996年第二期《東方》雜誌,收錄於《沈默的大多數》書中,也被選錄入《知識分子應該幹什麼》一書。我是今年偶然買了後者(一本書皮發黃的二手書)才讀到。發表這篇文章之後第二年4月,他就因隱性心臟病猝死了,只有45歲。這篇文章差不多是遺作。
文章開頭先拋出了這個問題:「什麼是知識分子最害怕的事?」他說有答案,「自以為經得起全球知識分子的質疑」,那是「知識分子最怕活在不理智的年代」。不理智的年代的例子是,伽利略低頭認罪的年代、老舍跳進太平湖的年代。
這很易被簡單理解為反對信仰狂熱,但王小波所說的比這個要深刻一些。
他批判「國學」,明顯接上了魯迅反封建禮教的思路,而有新的演繹。這不是針對認真研究史學或哲學的人。他說的是國學「成為棍子的潛力」:「我對國學的看法是:這種東西實在厲害。最可怕之處就在那個“國”字。頂著這個字,誰還敢有不同意見?」
難道知識分子不應有民族精神和道德信仰?不,他這樣說:「對於什麼叫美好道德、什麼叫善良,我有個最本分的考慮:認真地思索,真誠地明辨是非,有這種態度,大概就可算是善良吧。」又說:「在古希臘,人最大的罪惡是在戰爭中砍倒橄欖樹。在現代,知識分子最大的罪惡是建造關押自己的思想監獄。」
我猜想,寫這一篇的時候,他有想起自己的父親的不幸。那是另一段故事了。
明報副刊「明明如月」專欄,16/12/2024刊出。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