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4月30日 星期二

新加坡一行的兩點隨想

上星期在醫管局內聯網發了一篇帖文〈新加坡一行的兩點隨想〉。兩點隨想:
新加坡近年依規劃擴張人口(主要由人才輸入和移民),十年間人口從三百多萬增至今日的近六百萬,對醫療、教育、運輸服務形成壓力。因此,近年大興土木加快基建。
我在個人網誌「區聞海小記」 寫下一點感想:社會的形態和發展模式一環扣一環,新加坡大政府大規劃,香港不能移植。但有兩點隨想可以補記:
一是他們比我們開放。這包括制度與思維。以我們訪問其中的Alexandra Health為例,三成醫生由海外輸入。我不是說輸入那麼多海外醫生就一定是好事,但他們看人才流動的問題的確是比較開放。香港這方面的討論侷促。他們對國外的醫療服務管理方式有好奇心,見到可取的地方能有條理地引入。我們参觀了一家開了三年的新醫院Khoo Teck Puat Hospital (KTPH)500張病床,到處見到好的觀念在實踐。
二是他們在比較合理的醫療與收費制度內運作,因此有較裕如的空間讓醫護前線人員做好自己的專業。例如大家也熟悉的MedisaveMedishieldMedifund三項醫保計劃;住院與急症室收費較香港合理;特殊檢查另項收費,減少濫用。按人口比例他們的醫院病床數目不比香港多,但遠不似我們這樣長年告急。 
KTPH醫院外望,這美麗小湖以前是污水湖。遠處一列盡是公共房屋。醫院定位是社區的園林醫院。

2013年4月29日 星期一

SARS十年:怎樣放下

去年某日,兒科醫生朋友阮嘉毅忽然來電話說:明年是沙士十周年,我和一些醫護朋友想出版一本小書作為回顧紀念,你可否也寫一篇?我口中即便說好,心裡卻有問號:這是不是個好主意?
我是想,沙士一役,要回顧難免再揭開創痛,紀念時也容易掉落「歌頌肯定」的濫調。而且,我想,自己有什麼話要說?
前幾天偶然在總部見到這本書。啊,印出來了。
是一本質樸的書,書名《我們也與死亡擦身而過:沙士十年祭》,原來是非賣品,香港天主教醫生協會贊助印製的。索取地點:塔冷通心靈書舍,電郵:sars10th@gmail.com
這兒轉貼我寫的一篇。
SARS十年:怎樣放下
我的記憶力不是很好,曾經在另一篇邀約文字這樣寫道:
「有些人天賦精確恆久的記憶能力,能像照相一樣把細節留住;我相反,對往昔細節的記憶很快就洗去,剩下的,不是連繫着『感性』,就是連繫着『意義』(〈法住的兩段印象〉)
SARS的記憶也就是這樣,很多細節都忘了。寫這篇文章時,我重讀了《記得SARS這一年》。這是2003我在《明報》「大夫小記」專欄的文章結集。讀著時,一些蘸滿各種情緒的記憶浮現腦海。其實在2003年,我的工作崗位早已離開病房的最前線,甚至也不在急症醫院。當年在醫院負責統籌抗疫,但心理上尚能保持「安全距離」,而且一邊抗疫一邊得以借專欄的書寫抒發感受,並不覺得這場惨烈的戰事對自己有什麼恆久的影響。
然而在這一刻,我無端想起:SARS那一年,可說是我寫作的分水嶺。2012年五月,我停掉在《明報》寫了19年的副刊專欄,轉寫網誌「區聞海小記」。2003是我在《明報》專欄的第十年,剛好在中間點。回頭看,從那一年起,微妙地,開始不大安於專欄的方塊天地。記得SARS這一年》與我其他幾本結集出版的書是不同的 ¾¾ 裡面有一絲對生命存在的焦慮。
對於一些身在急症病房前線的同行,那一百多天的作戰當然不是如此輕描淡寫的。當「小我」融入了抗疫前線「大我」之中,當一個一個同袍在戰線上獻上生命,「同體」的感受都變成烙印。對於不幸染病、熬過生死邊緣的病者,後遺症更是不簡單。
烙印式的創痛經驗,有些會變成恆久的心理病徵,這是所謂「創傷後遺症」,特點是創痛記憶會以flashback的形式重襲。有些「創傷後遺症」需要專業治療,這是「他助」;「自助」也重要:放下創痛有多於一種模式,走出陰霾有不只一條路。
這篇短文不是侈言勸勉 ¾¾世上沒有單一的智慧能開解所有心結,創痛烙印的本質亦並不只是一種心結。但依我所見,放下創痛的模式大約有三種:
一是放進內心的儲物室,像一個記憶盒子,每當活得比較平穩的日子,不妨打開,撫觸一下。日子久了,熟悉它的那些感覺,就可以一起生活。
二是像一盆小植物那樣把它栽種著,看它自然生長。它不是記憶盒子裡的死物,有自己的生老榮枯規律,今天的記憶與昨天的記憶不是同一記憶,記憶也許永不會消失,但昨天的烙印可以放下。
三是讓創痛化為意義,每一個烙印是生命路途的一處印記。活出意義就是告別創痛。
放下創痛,更能細緻與深切地紀念過去,以及步向未來。SARS十年,共勉。

2013年4月28日 星期日

從「港英餘孽」想起昔日晚宴

近日吳康民有「火氣」文章炮轟前政務司長陳方安生及自由黨田北俊是「港英餘孽」,我無端想起多年前的一次晚宴。是毫不相干的兩回事,氣味相反,但隱隱然各自相連到殖民政府時代的情感情緒。
從檔案把當年那篇專欄小文找出來了。
豐盛晚餐
餐桌上有很好的食物,有酒。女主人敲敲酒杯說,我的嗓子不行了,請我的先生講幾句話。
男主人的英語是親切的,牛津腔,但洗掉了貴族腔調的矯飾,他的修辭像一個學者,但浸透了醇厚的人生閱歷:「我要說的話是真實不過的,雖然很多人不一定會得這樣想。過去十多年,我們的公立醫院發生的轉變是巨大的,幾乎是一場奇蹟。從前,如果一個市民不適,乘的士去醫院,他可能會對的士司機說,送我過海去甲醫院吧,我不想去乙醫院。諸位都知道,當年香港有兩類不同的醫院,而今天我們有完整的一個制度。
「我到過世界各地很多醫院,英國、愛爾蘭、美國,沒有一個地方的醫院像香港這樣,你走進去,就遇上勤快可靠的醫護人員;更特別的是,你見到絕大多數的病人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信任與安心,這是在其他地方都不常見的。
「你們回首,回想一下,曾經貢獻自己的年華來建造這個制度;想一想今天從醫院服務流注社會的『美善』the goodness that comes out of it,理應感到驕傲
我只喝了一丁點酒,還有足夠的清醒,知道這是有點溢美的修辭。我們的公立醫院比以前是改善了,但問題仍然不少。然而,我注意到,在其餘時間他是寡言的,這一番話特別顯得誠摰,於是樂意吞下這豐富的頌詞美食。
〈大夫小記〉2007313日,經修訂。

昔日晚宴氣味
原網頁文字說明:「1953年英國皇室某公主來港,晚宴時的情況」,可能有誤。當年似無皇室公主訪港。查「維基百科」,根德公爵夫人曾代表英女皇在19521026日到訪香港5天,但根德公爵夫人相貌並不是這樣瘦削。這可能是雅麗珊郡主1961年訪港。
圖片來源:blog.yahoo.com

2013年4月27日 星期六

第一本抗戰木刻連環畫:不算藝術?

昨天使用的插圖來自這篇文章:〈中國第一本抗戰木刻連環畫賞析〉(2012-12-13 東北網)
依作者考據,現存第一本抗戰木刻連環畫應是《她的覺醒》。作者溫濤(1907-1950) 廣東梅縣人,1928年到上海,就讀中華藝術大學繪畫科西洋畫系,同時致力於魯迅倡導的新興版畫創作,後加入中國左翼美術家聯盟。1936年冬奔赴革命紅都延安。1940年代,曾在在桂林、香港等地從事書店和報刊編輯工作,進行抗日宣傳活動。1950年病逝。
溫濤當年完成《她的覺醒》後,即題贈一冊給魯迅,今收藏于上海魯迅紀念館。
《她的覺醒》由二十五幅木刻版畫組成。故事折射時代:出身於貧困家庭的少女,雙親被債主逼死,自己又遭債主強暴後被賣到妓院抵債,受盡摧殘。1932年「一二八事變」,人民奮起抗戰,少女逃出妓院,參加救護醫療隊奔赴前線,在救護傷員時犧牲。
據台灣大百科全書,近代中國木刻發軔自李叔同(弘一法師)留日歸國在浙江第一師範時期。李叔同成立「樂石社」等團體,出版《木刻畫集》。30年代,魯迅借鑒歐洲和日本的木刻復興運動,扶助新進,寫實和具批判性的木刻版畫由此蓬勃,木刻。(陳樹升〈抗戰木刻版畫〉,http://taiwanpedia.culture.tw/web/content?ID=9898)
抗戰期間,物資艱難,木刻版畫因為成本低廉,製作便利,成為重要的文宣工具。
文宣未必是藝術,但議員說藝術一定不可有政治性,就是無知,亦因而不識得尊重自己的人民歷史。

2013年4月26日 星期五

香港怎樣衰落:對文化藝術無知

〈香港怎樣衰落:廉政與茅台〉帖文的讀者點擊數目破了開網誌以來的紀錄。仍是小圈子內的小數目,但反映了這個層面的社群,對廉政公署多麼著緊。
   廉政公署會否腐壞是頭等大事,相比之下另一宗新聞雖然也令人瞠目,但無人認真看待。
在我看來,同是一句:不須木馬屠城,香港自己可以這樣衰落。
說的是立法會內陳鑑林議員正義凜然地告誡西九M+博物館行政總監李立偉,選擇當代藝術品作為收藏品要小心:「凡是不雅、淫褻,甚至有政治成分、侮辱成分的藝術品,都不屬於藝術品。雖然是有表達自由,但自由兩個字並不是從天爆出來的,而是經過人的揀選。」
他以這一句sound-bite作結語:「希望你們時刻記住,藝術就是藝術、文化就是文化。」
原來議員是如此天真地小資產階級,提倡一種完全沒有政治成分的純藝術。
我很奇怪無人即時指出:上個世紀無論在抗日戰爭或社會主義運動,文學藝術充滿政治使命。
你試試在延安文學年代向毛主席進諫:「哎,希望主席時刻記住,藝術就是藝術、文學就是文學。」看你保不保得住頭顱?


版畫家溫濤1936年木刻連環畫作品《她的覺醒》之十八:少女在群眾隊伍中聽上海婦女救國會宣傳抗日
圖片來源:big5.ce.cn

2013年4月25日 星期四

前廉政專員與茅台的關係

   前廉政專員湯顯明在任內的行徑,越揭越不堪。昨天我提出一點:侵蝕廉政公署很容易,從美酒歡宴交朋友開始。
如果你覺得廉政公署不可能如此不堪,這裡可以提供一個光明版本。
這位前廉政專員可能是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信念,借「國酒茅台之友協會」顧問身分混入那個中港圈子,把酒言歡探取情報。
這便解釋了為何他要頻頻送禮給內地官員。那是為試探誰人真正廉潔誰人無操守。
為何飲食一再超出指引上限?這是為要讓那個圈子的「朋友」放下戒心做臥底一定不跟正常規矩的。
那又怎樣解釋他如此愛茅台?據說他辦公室的檔案櫃都用作茅台酒櫃,大量入貨。紀律部隊更流傳他酗酒,在活動中醉倒當場,要由隨行人員攙扶離開。
是,這也有解釋。近日一部中港合拍電影有此橋段:內地公安做臥底,被迫在毒販面前吸毒。做戲要做十足。
唯一費解的,是他習慣在辦公室煎中藥。相信這亦與他調查的案件有關,只可惜案件未水落石出,他便退休了。幸而中央委任他做政協,讓他繼續喝茅台做臥底,為國家廉政出力

2013年4月24日 星期三

香港怎樣衰落:廉政與茅台

《明報》揭露湯顯明在廉政專員任內的送禮清單,令人瞠目。
廉政公署長期潔身自愛,做乾乾淨淨的「鐵打衙門」,原來要它損蝕很容易,也不需什麼挑戰衝擊,只要有一個「流水的官」,生性喜愛飲食酬酢交際交朋友,不經不覺跌破底線。
我相信他有能力逐項解釋,為何要送贈價值4140元的 「虎形」花坑石擺設給生肖屬虎的前任高檢檢察長賈春旺、送一條逾2000元的圍巾給現任高檢檢察長曹建明,等等;難解的是這一樣:在任內,他從2009起應邀做「國酒茅台之友協會」顧問。
一個「茅台之友」組織,會召集什麼樣的商界政圈要人?搞什麼樣的聯誼品酒活動?廉政公署的「亞頭」竟然全不避嫌,而政府又照批如儀(假設他有申請批准) !讓我管人事,我不會支持這樣的申請。
香港可以這樣衰落。這不是木馬屠城記,只是我們的國酒茅台,灌醉了一個鐵打衙門的流水官。






圖片來源:ce.cn

2013年4月23日 星期二

地震捐款要三思?

五年前全港熱血捐款,為汶川地震賑災;今天面對雅安地震的哀鴻,港人熱血不再。多年跑大陸新聞的資深傳媒人呂秉權在商台說,2008年汶川大地震後所見所知,「好多我哋跑大陸嘅行家,都會覺得係一個仙都唔會捐」。
   「一個仙都唔會捐」成了報章頭條。當日我聽得清楚,呂秉權是主張不應該直接捐給內地機構,呼籲捐給可信的NGO
五年間,港人失去太多天真。經一事不是長一智,而是長一「疑」。
即使主張捐給可信的NGO,還是有人要問:今天中國國庫豐厚,民間熱錢多到流瀉全世界,為何還要捐錢?
答案或者是,NGO可以做到一些內地政府做不好、或是不做的事情。
於是又問:特區政府向立法會建議撥一億港元,供四川省政府做賑災工作。為何不是撥款給NGO去做事?
答案當然是,這關乎體制。「G2G(government to government) 才合乎體統。
於是再問:做善事為何首先要顧體統?
……
 

莊子:不要失去天真
圖片來源:zhuangzifables.blogspot.com

2013年4月22日 星期一

那一年從雅安出發

四川雅安、蘆山大地震,至昨天的統計,188人死亡,萬多人受傷,其中近千人重傷。
想起2006年暑假,從雅安出發,與中大校友會「小扁擔」助學計畫到天全縣的一些山區小學探訪。
翻看照片,那是一個清貧但很美麗的地方。透著善良和靈氣的美。








山居屋瓦
雅安、蘆山、天全,都在成都以西,是通向川西「茶馬古道」的起點。
個別山區小學的課室破陋,孩童臉孔很美。未經同意,不貼出他們照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