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2月28日 星期四

天使

    她被一輛運魚貨車奪去生命。我聽說,她是一個多麼好的護士;又聽說,她是一個多麼好的朋友。然後,我聽說,在很多末期癌症病人的心中,她是從天而降的白衣天使。天使是怎樣的?
她的醫生同事說,一位周先生被癌病吞噬了半邊臉,獨自退藏在家徒四壁的單位,在她和其他護士照顧下,腫瘤的惡臭消除,周先生走出孤獨的世界。在她離逝後的第四天,周先生回到醫院覆診,因為哀痛,難於表達,只是緩緩道出她為他所做的事。她曾致電周先生,提醒他在大雨下出外要小心,因為知道他只能依靠他的右眼。這是她遇上意外的前一天。
她的知心朋友說,在工作中,人人也見到她溫婉冷靜和臨危不亂的一面。唯有一次例外。她去探訪一位臨終的病人。病人說,蔡姑娘,我不想獨自死在家中,讓我回醫院病房吧。她為他安排好,收拾了必需品,召的士往醫院去。的士來到醫院門前,病人已經昏迷,未送到病房就去世了。只有那一次她哭。
想起近日我的一位患癌的朋友正在走生命最後的一程,她也是這間醫院的同事。教會朋友安排了一次分享聚會,我沒有去。之後,我收到她給大家的一封電郵:「我準備好了,你們不要掛心。在天上,我會是守護你們的天使。」
〈大夫小記〉2007617日,經修訂。

2013年2月27日 星期三

退休在乎…?

寫了大半年網誌,大約知道什麼樣的文章會被熱傳、什麼樣的文章較冷門和小眾,但我手寫我心,也不能總是追求高點擊。一味寫熱辣話題,就少了自由。

前兩天寫一篇談退休的稿,就屬於冷門題材。出乎意料,這篇十二分靜態的文字竟然帶來很多讀者,不少更是新鮮從美加那邊上網來閱讀的。既然談退休也不嫌悶,就讓我多寫一段。

Nancy Schlossberg那本書時,我分了神,以中國文化思維去意會她的見解。其中一點是,在大多數個案,退休生活不是自然而然地順心順意的。

當你退休,身分和生活處境都變遷。相對於以前的規律工作,退休日子不實在;相對於之前清晰的身分,退休後的社交關係容易令你感到不自在。

為什麼?關鍵的可能是一個「在」字。「存在」的「在」,「在乎」的「在」。

所謂好好地退休,就是重新建立「實在」和「自在」的生活感。

「在」,是十分深刻的一個字。例如說,「在狀態」與「不在狀態」,就差很遠。

例如說「我退休了」,不如說「我在退休」。這是現在進行式。退休是動詞,不是形容詞。

2013年2月26日 星期二

費孝通的摯友潘光旦

費孝通晚年接受訪問,提到潘光旦,讚許潘「真正認識自己,因此才真正做得到推『己』及人。」
他倆同是清華人費孝通留英,攻讀人類學;潘光旦留美,讀生物學。潘光旦回國後講授的是優生學,但他博學,能講授性心理學,又研究工業化與現代化等社會學課題,曾任社會學系主任。費孝通說潘光旦他當作「活字典」,有什麼想不起來,跑過去問他就知道。
在民國時期,潘光旦曾為費孝通的一小書《作之民》寫序。這是八篇文章,用講故事形式述說在民主國家的人民對於政治應有的基本認識。潘光旦在序言說:這是學生最好的公民讀本。有了它,那些所謂「國定」的教本可以廢棄了。
在新中國,社會學科的發展曾經一度充滿希望,但兩人同於1957年被畫為「右派」,之後是文革。費孝通洗廁所和浴室,潘光旦是跛子,腿不能蹲,帶一只小凳去田間拔草,小凳被紅衛兵一脚踢飛,就坐在地上拔。潘光旦費孝通年長11歲,拔草勞動時他67歲了。
潘光旦患上腎衰竭,給進醫院,但醫院也在搞派系鬥爭,他在病房還是面對紅衛兵。他堅持出院,坐在一輛竹製手推車上,高興地給推家。
九天後,1967610夜裏,潘光旦在費孝通懷中去世。他的家人都下放,不在身邊。
〈大夫小記〉2007620日,經修訂。

2013年2月25日 星期一

費孝通的太湖

隕石墜俄羅斯,有人說是災難預兆,例如說2003年有隕石墜地球,同年發生可怕的SARS瘟疫。這些天人感應之說中外也有,我倒是注意到另一段新聞,去年5月,南京大學天文系李旻教授發表報告,說太湖是1萬年前左右由一個體積巨大的隕石「砸」出來的。
研究資料怎麼來的?200310月,太湖周邊湖泊——石湖開始排水清淤工程,當地隕石愛好者王金來和王家超在石湖沉積的淤泥中發現了一些含鐵質的石棍,帶孔似煉鐵的爐渣,他們懷疑是隕石。2008年初,王金來和王家超找到南京大學地球科學系王鶴年教授等專家組,經過分析鑒定,認為在太湖沉積淤泥中發現的奇石存有明顯的衝擊濺射特徵。(参見「江蘇網」20125月報道)
20076月我在專欄寫過一篇費孝通的太湖〉,裡面有天人衝突。人污染的力量比隕石更大。

費孝通的太湖           (19.06.2007)
太湖污染,全湖藍藻發臭,食水危機在決堤引長江水之後暫時「解決」,但藍藻污染背後的整個問題並沒有被深入分析,大致上是「少雨、水位低」和「企業排污」,各打五十大板就算總結過了。
最近才知,中國第一位社會人類學博士費孝通的著名博士論文《江村經濟》(1938年,在英國倫敦大學撰寫),所考察的江村(又名開弦弓村)就在太湖東南岸。
1957年,費孝通重訪江村,再提鄉土工業的主張。這一年,他被畫為右派,成為「邊緣人」(這是他對「下放」勞動二十年的處境的自稱。)
關於費孝通考察江村,有一段小故事。一個縣委書記對他炫耀,當地農民識得用地窖儲藏水果保鮮。誰知愛研究的費孝通連珠發問:「是怎麼想到的?誰先想到?怎麼做起來?」再問下去,「投入的錢怎樣來?民間借錢的渠道是怎樣的?」縣委書記尷尬不知。
1997年, 87歲的費孝通應邀再到太湖邊考察調查。這一趟他考察調查的專題是什麼?是「太湖水資源的污染、治理與開發問題」。可知太湖污染早在十年前已成大問題。
費孝通愛太湖鄉鎮,但更愛學術真理。他對太湖的調查必有見地,只可惜世人無從知道。
費孝通在前年逝世。又是最近才注意到,他和我的父親是同年出生的。

2013年2月24日 星期日

退休的名字

年初二教宗告退的消息,誘發我在夜裡做了一個關於退休的夢 (退休的夢:孵蛋」,212) ;這個誘發我在Amazon瀏覽教人如何好好退休的書種。我選購了一本易讀的。

易讀的書有兩類,一類是內容淺易讓你入門;另一類是平易近人。這一本是後者。作者Nancy Schlossberg是個退了休的輔導心理學教授,訪問上百個各行業階層的退休人士,從他們的故事和一些研究文獻資料,勾勒退休的挑戰,退休人士應戰的形態,總結可用的策略。

我是老人科醫生出身,書中所說並不新奇,但自己再過三兩年也要面對退休了,就以接受輔導的心情來閱讀。

書的末章談到,對於一些成功人士,retire這個字是很難宣之於口的。一個長者居舍辦creative retirement課程,讓大家談「退休」這個東西。主持人叫参與者提議一些另類名字來代表retirement。作者又問身邊的朋友想一些。以下是「退休」的各種代名詞:

Transition (變遷)           Renaissance (復興 )

Discovery (發現 )          Rebalancing (尋找新的平衡)

My Time (大寫T,強調這真真正正是屬於我自己的日子 )               

「退休」的西班牙文是jubilacion,這個字與英文jubilee (金禧50周年) 同源,來自舊約聖經,是歡欣的意思。這好像把「退休」說得太輕鬆。

再上網尋找源頭:猶太律例,每隔50年是休養生息年,在這個year of jubilee,社會回氣,田地可以休耕,奴隸可以解放。

這倒近乎「退休」的意思!

2013年2月23日 星期六

安樂死:哲學的提醒

[續昨]
斌仔在書展的座談會上費勁地、一句三頓地講說他為什麼堅持要求政府諮詢立法,把安樂死非刑事化。他的呼吸只容許很慢的(比常人慢三倍)的速度說話。但正因為這有異平常的節奏,令人很易不自覺地在那些停頓的空白處跌入沉思。
他的論點建基在:(一)健全的人有能力結束自己的生命,但癱瘓的病人不能;(二)自殺行為已經非刑事化,為何協助但癱瘓的病人結束自己的生命不可以非刑事化?(三)這樣剝奪癱瘓的病人選擇結束生命的權利,算不算歧視?
斌仔能能感動人。同樣的一番話,出自他口中,與其他人就是不同。同台座談,台上不會有人直接駁斥他,台下也沒有。
嘉賓講者當中,有兩位是哲學學者。他們當然很容易看出這三段推理的謬誤,但只是婉轉地提醒另一種看法。
城市大學陳浩文提醒,我們或者可以主張個人有選擇死亡的自由,卻很難說有死亡的權利。「自由」與「權利」是不同的。「自由」只是說社會不應干預個人;「權利」卻是指社會有「義務」協助個人自殺。有人要跳樓不遂,旁人有責任推他一把嗎?
理工大學余錦波提醒,「安樂死」是以醫學手段「解決」病人痛苦,若把議題撐闊到任何人只要覺得沒尊嚴就有權利要人協助自殺,是不必要的混淆。

2013年2月22日 星期五

那一次安樂死座談

      20077月一個星期日中午,我到會展主持一場關於安樂死的座談會。在專欄我寫了幾篇感想。以下面摘錄修訂一部分以記。

主持要說什麼?               25.07.2007
出門前的一刻,還未想好開場白。
今次大家走在一起安樂死,緣起是「斌仔」(鄧紹斌)出版了《我要安樂死》這本書;「斌仔」出版《我要安樂死》這本書,緣起是他在二OO三年秋天他寫給董特首的一封信。在這封信裏面,他的訴求的出發點,是尊嚴;他要求的權利,是死亡自決。
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這次座談不是楚河漢界的,一pro-life、一邊pro-choice兩極對決;我希望裏面有真實的交流和溝通

法律是鈍劍                     29.07.2007
在會展的安樂死座談會,一條問題是給余若薇:「法律上可否依病人即時或預先指示而終止維持生命的治療?這與安樂死有無分別?」她的答案也有出乎我意料之處。
法律上,當然可以依病人即時或預先的指示而終止維持生命的治療。拒絕治療¾¾即使是續命甚至救命的治療¾¾¾都是病人的合法權利。這些都不是安樂死的爭議所在。問題可能是,當有爭議性的個案出現,要不要交給法庭裁處?
余若薇說:「法律是一把很鈍的劍,用來處理非常複雜的、甚至是奧妙的醫療道德問題,不大合適。」原來我下意識假設大律師不會介意法庭扮演一定的角色,是錯的。
我更聽錯,以為她說法律是一把很『凍』的劍」,接口附和說,安樂死的訴求的確未必可以用冷冰冰的法律解決。接下去,斌仔和其他台上的多位講者都提到「冷冰冰的法律」,全給我誤導了!
[明天續]

2013年2月21日 星期四

中環的「佔領」問題

     港大法律系副教授戴耀廷116日在《信報》發表《公民抗命的最大殺傷力武器》,倡議:當香港真普選無望,公民社會應考慮「真正地佔領中環」,作公民抗命。在構想中,跨界別的、平時不屬激進的社會人士身體力行参與,還要預備在行動結束後,自行向執法部門自首。
那天匆匆讀了這篇文章,覺得是書生空議論。但是一個月下來,各界反應甚大,和議的和議,炮轟的炮轟,我明顯錯判文章的威力。
這兩天身邊竟然有素不参與政治活動的朋友對我說,如果行到那一步,他也會参與。我笑說,不要去啊,我不想探監。他不覺得好笑。
戴耀廷的抗命理念,有甘地向英國宗主和平抗爭的影子。甘地也是大律師出身。但中國不是英國,香港不是印度。在中國的中文語境,「佔領」二字必定觸發「港獨敏感症」。
「佔領中環」四個字很刺激,「佔領」像領土戰爭軍事行動。英文occupy有雙重意思,以非軍事的意思較佳。靜坐佔地,連阻住中環金融地球轉都談不上,何「佔領」可言
我的空議論:必也正名乎。事情並非關乎主權之爭,「佔領」二字不適用。

2013年2月20日 星期三

政治是眾人的事?

   讀到吳康民文章,其中說,「中央為免令香港成為外國勢力的反華基地,預料會加強對香港的控制,2017 年的特首普選,相信北京不會讓反對派的頭面人物當普選特首,普選特首的提名委員會定必經過篩選,如果選出一位北京不能接受的人物擔任特首, 中央肯定將不予任命。」
不期然想起,民初時,當英文的Politics一字從日本傳入中國,人們在漢語中找不到與之相對應的詞,孫中山認為可沿用日本人的漢字翻譯,對譯為「政治」(Wikipedia「政治」一條)
「政就是眾人之事,治就是管理,管理眾人之事,就是政治。」孫中山說。
多麽單純的理解!我現在的工作是人事管理,依孫中山的解釋,也是「政治」?
現實中的「政治」,我看可以從兩個方面理解,一方面是衝突、角力、鬥爭,講的是謀略與權術。另一方面是分配權力、均衡利益、處理衝突,講的是遊戲規則、公民參與和理性對話。
兩者的分別,也就是「前現代」與「現代」的分野。
孫中山對政治的理解容或單純,但視野是「現代」的;吳康民閱世深,有真見解,但視野「前現代」,比孫中山「古老」。
孫中山的視野,與他早年在香港成長有關。香港在21世紀的能否秉持孫中山的視野,就是未來的關鍵。

2013年2月19日 星期二

這一刻時間靜息

子考上大學。我想起,他剛學會行時,我們初次去沙巴渡假。酒店沙灘乘小船去海中心的小島,環繞著小島的沙幼白如粉末,妻和孩子過水,在樹陰裡避日光,我在近岸處泅泳,觀看水底網狀的光影圖案,和三數十尾黑白相間的小魚。
忽然置身在一大片晶亮閃閃的青黃顏色當中。一千幾百尾手掌大的青魚來到周遭與我同游。我緩緩在水中打轉,牠們滑溜地避,形成一片螺旋狀轉動的流動光體。
那一刻,時間變得非常非常輕柔緩慢,像是將要無聲息地靜止。
添了小兒子之後,還去過沙巴兩次, 新「開發」的酒店比以前興旺得多,沙仍然幼白潔淨,人很多,水濁了魚少了。
十八年後這一天,上班時間特長,整天不停忙着見人、不停談話,下午再趕一輪,到黃昏向晚,臨時推掉一個工作約會,驅車回家。
繞過醫院大樓,拐彎轉向前門的一刻,驚起了一群麻雀。車右面是大樓磚牆,一片米白,深褐色麻雀與之形成反差,分外逼真。牠們飛起,速度與車子幾乎相同,慢鏡似的,一隻接一隻緩緩畫過玻璃窗,然後奮力加快飛上半空。我還看見牠們翼梢的羽毛。
這一刻,時間彷彿又無聲息地靜止了。
〈大夫小記〉 200785日,經修訂,題目新擬。

2013年2月18日 星期一

三個印度

連寫幾天印度,寫完今天這篇暫且打住。Edward Luce那本書,讀了四分一,我見到三個印度:
一個是騰飛的印度,精英如蛟龍得水,生意人商機冒現,中產者快樂消費。他們不只是脫貧致富,亦是掙脫了令人窒息的政府官僚覊絆,海闊天空飛翔。
另一個是逆來順受的印度。經濟騰飛沒有飛到農村,亦沒有飛到諸如新德里50萬人力車夫那些社會底層世界。當然,財富會trickle down,上流人盤滿砵滿,底層也沾到些利益,農村男人出外打散工,就是財富分配的媒體了。這個印度的人民,仍然在忍辱求生。
忍什麽?忍受第三個印度:貪腐慵懶的公務員官僚,尤其是地方官僚。因為商業政策經已鬆綁,官僚的手再也管不到精英生意人了,便只好盡情用所有死而不僵的繁瑣規例,向社會底層榨取利益。
讀者或會問,這看來與我們國家的現況分別不大?有分別的。其中一點是:在有為的地方,中國政府比印度有為。在中國,政府獨佔了道德高地,嚴管民間的意識形態;在印度,政府散漫,角色不強,民主社會亂紛紛但民權意識抬頭,有時能促使政府改革一些不公的政策。

2013年2月17日 星期日

印度高,中國大,然後呢?

中國崛起,印度崛起,都是世界大事。我讀到,如果兩國人口政策不變,到2032年,印度的人口就會超過中國,成為全球第一。兩國經濟持續高增長,即使撇除一些水分數字,也是驕人的成績單。
但是兩國騰飛的模式截然不同。中國是按部就班拾級而上,與西方國家工業和產業現代化的模式相近:小工廠、低技術的製造業先普及,然後逐步提高技術水平,再而出現較高技術的高增值項目,然後才到服務業與軟件。
印度的騰飛一下子從高端開始,軟件革命(software revolution)橫空而出,精英是主導。
印度從英國殖民地獨立的第二年甘地就遇弒身亡,由尼赫魯建國。尼赫魯信奉蘇聯式的國家規劃,農村亟需小型水利工程作灌溉,他卻建造大水壩。他的身後評價,在經濟方面不及格,但他執政方針有兩點影響深遠:一是沿用英語為官方公文的語文;二是建設仿傚美國MITCaltech的尖端institute of technology。現在印度精英可以自豪地衝出亞洲,得益於這兩個基礎。
印度的改革騰飛姿態是居高臨下,直接殺入IT和服務業,在巔峰處能傲視全球,但缺少製造業,平民得益少;中國經濟發展的面很廣大,兼且有一種以上海為首的「海派」大氣,但在高端之處見勉強。
兩國發展,一個高一個大,共同的問題是:令人目眩的經濟增長之外,有什麼精神面貌可以貢獻給人類文明?

2013年2月16日 星期六

印度怎樣豁出去?

印度1991年開始爆發民間經濟活力,15年就變了天。1947年從英國殖民地獨立,為何四十多年後才鬆綁?
中華人民共和國1949年建國,1981年開放改革,也等了三十多年。
兩個人口大國都奔向經濟發達大國境地,都經過「豁出去」的轉捩點。
中國人民交的學費高昂:大躍進加文革,真的搞到一窮二白哀鴻遍野,政府才暫別教條,給人民生機。
印度的歷史沒有中國那麽殘酷暴烈,他們「豁出去」之前,先是經過兩次國家財政瀕臨破產。兩次都與中東戰爭有關,一次科威特、一次阿富汗。印度沒有参戰,但被油價飆漲、經濟衰退拖累。
為何說「豁出去」?那是要拋開既有的一些價值觀念和指導思想。印度立國有兩個「國父」般的人物:甘地 (1869-1948)和尼赫魯( 1889-1964)。怎樣豁出去」?先揚棄尼赫魯的國家規劃模式,再而是淡忘簡樸的甘地主義(Gandhism)
兩人都是留學英國的大律師精英,是反殖的好戰友,但意識型態南轅北轍:甘地虔誠又spiritual;尼赫魯是徹頭徹尾的無神論者,但富有理想。當印度的經濟騰飛,不管有神無神,所有理想主義都可拋棄——躋身世界前列才算成果。

2013年2月15日 星期五

印度崛起:天翻了

寫網誌沒有稿費,讀者人數亦不及專欄多,但是與讀者互動有趣味。14日我寫〈大國崛起要文明〉,其中提到在一個人力資源會議,台下一位聽眾質疑:所謂「亞洲管理人走向世界的挑戰」,並非全亞洲的問題;印度近年向全世界輸出精英,一流的環球企業紛紛來獵頭,一點文化障礙也無!
海外讀者讀了,電郵問:「那位印度聽眾的評論很有趣,你怎樣看印度的現代化?她與中國走的道路看來很不一樣,例如政治完全民主化,官僚貪腐問題一樣嚴重
我對印度如何崛起近乎無知,於是找了一本書來入門。農曆年假幾天裡才讀了五分一,很慢,但有所得。
作者Edward LuceFinancial Times駐印度辦公室的老總,娶了個印度妻子。他說,多年來以「冷寫法」報道和評論,消化之後,以所見所思,下筆素描。公司讓他放一整年假,寫成這本書。羨煞我!
印度的崛起比中國更急促更奇特,她從1991年才「解放思想」,讓民間經濟活力鬆綁,15年下來就變了天。
天翻了,地沒有覆,農村問題依然遍地。當中有些片段,值得擷取在此一談。

2013年2月14日 星期四

記夢:中大的約會

長假期特別會做夢。年初二的夢與港大有關 (見〈退休的夢:孵蛋〉一文) ,昨夜是中大。
身在醫院辦公室,接到大梁秉中教授的電話,問我中午有沒有時間到中大,商討一些事情。「今天新亞書院紀念日,你可以順便参加他們的guided tour。」
我問幾點鐘。「一點半。」他說。
我看看腕表,還有個把小時,便愉快地答「可以」。但是當我清理好案頭一堆文件,再看表,已是一時零五分!
急急腳走到停車場取車,見到草地那邊有幾個醫院訪客,其中一人我認出是大的小思(盧瑋鑾) 老師。問她是否要返中大。她說要回新亞書院。
「正好!」我很高興遇上,可以載她這一程。
這便夢醒。好一個只有生活細節沒有特別內容的夢。我根本並不認識小思女士,只是月前在也斯喪禮上聽過她致悼詞。梁秉中教授是認識的,上次遇上在去年中大校慶晚宴,聊了幾分鐘。
近日倒是真的因一個約會去了一趟中大,在中大那打素護理學院。學院位處山麓,憑窗眺望,俯看崇基書院仍見八十年代舊貌,抬頭看山頂,新新舊舊的建築密密麻麻,顏色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