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應有「巴金標準」

昨天寫試用DeepSeek，說有驚喜也有納悶。給一個含有政治角度的問題（關於馬克思主義史觀），它也能夠盡顯智能，回答得完整紥實；問另一個軟性問題（關於華夏文明），它忽然完全照搬宣傳教條。一個新開發的人工智能系統不到兩年就得到官方批准，開放給海內外使用，背後不能沒有相應的自我審查，這我可以理解。如果硬要它討論「八九六四」，那是形同刻意刁難；但是在可以給出回應的範圍，理應有些一致性，盡量說真話。

缺乏一致性並不是內地開發聊天機器人獨有，美國的產品都未好好處理AI隨意胡謅的問題，稱為「AI幻覺」是文過飾非，彷彿無可奈何。其實開發者是不能迴避盡力讓AI說真話的責任。

近期我在讀林賢治著作《巴金浮沉一百年》，特別在意晚年痛切提倡「說真話」的巴金。文革結束時，吃盡苦頭又痛失愛妻蕭珊的巴金已經72歲。他沒有扮演受害者，而是痛心疾首地懺悔，從五十年代開始就「相信過假話」、「傳播過假話」、「不曾跟假話作過鬥爭 」。1978年底他在香港《大公報》開《隨想錄》專欄，一寫8年，150篇文章共42萬字結集為5集陸續出版。有人冷言批評他說的真話也是十分有限，譬如對「六四」不置一詞，痛批文革但不觸及毛主席。然而平心而論，在他的位置，他是盡力地以衰老多病之身說真話。由此聯想，我認為AI最低限度也要以巴金說真話為金標準。 

明報副刊「明明如月」專欄，24/2/2025刊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