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南洋華僑的混血兒孩子,少年在蘇格蘭和歐洲成長,英、德、法語出口成文,向洋人「拋書包」能用上拉丁文,但是學成返回南洋後,屢經多重推薦,也只能在新加坡的輔政司署擔任通譯,是個小職員。這個青年辜鴻銘日後憶述,24歲是他人生的重要年分。那年北洋大臣李鴻章派遣往印度與英人商議鴉片專售事宜,外交人員馬建忠途經新加坡,與辜鴻銘有一面之緣。馬氏啟發這個洋化青年接觸中國古典,不要把人生前途自限於英國殖民地。三天後,辜鴻銘辭職還鄉,剃髮易服,宣告重拾「中國人」身分。
民國時期他蓄辮悍衛中國禮教,被視為「滿清遺老」,他並不多作解釋,或者是不屑。然而晚年他自號「東西南北老人」,似乎不自限於「中國人」身分了。他說自己「生在南洋,學在西洋,婚在東洋,仕在北洋」,因此是一個「東西南北人」,但這金句的後一半是牽強的:他只是納日本女子為妾,髮妻是中國人;他仕在滿清,在北洋政府沒有什麼正式官職,只是以演講和文章活躍於政治圈。
身分認同問題是長期而深層次的內心困惑,人們津津樂道的卻只是他過癮的金句。
「東西南北人」典出《禮記·檀弓上》,本來是孔子的感慨。我相信孔子的話有點觸動了辜鴻銘的中國心事。
學者傅蘭梅有文章〈東西南北人——辜鴻銘生平軼事研究管窺〉,感慨辜鴻銘「軼事太多」,被「過度消費」,反而為後人對他的思想研究帶來障礙。
《明報》副刊「明明如月」專欄,21/10/2024刊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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