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中文大學給殘雪頒發榮譽文學博士學位,中國語言及文學系系主任鄧思穎教授撰寫讚辭,提到「她儘管早年生活困苦,仍堅持白天工作,晚上自學英語。曾當上英語代課老師,翻譯英文文學原著,閱讀大量西方經典文學名著。」我讀了好些她早年的經歷。她的父親在抗日時期已加入共產黨,愛讀書,在新中國曾任《新湖南報》社長,但被打成右派,殘雪送給外婆撫養,至1962年父親摘了帽子,一家團聚。她的哥哥鄧曉芒回憶,一家八口擠在小房子裡,孩子圍在火爐旁,輪流讀著《魯迅全集》的第一卷,父親就坐在一旁的書桌上,認真地批註馬列哲學。
文革到來,父親下放牛棚,少女殘雪搬到湖南師範的宿舍照顧父親,開始一段被她稱之為「小黑屋」的歲月。70年代末國門重新打開,大量西方文學作品被翻譯,先前只能讀俄國革命文學的青年們現在可以閱讀卡夫卡。她刻苦自學英文讀原著,去到可以做文學翻譯工作的水準。
沒有人知道她在寫小說,直至1984年,已經成婚的殘雪來到了父親病榻前,拿出了一部手稿請父親看,就是處女作《黃泥街》。家人鼓勵之下,殘雪拿著手稿跑到北京,但沒有編輯敢接。後來終於有短篇小說出版,正式走上作家之路。
獲提名諾貝爾文學獎在中國被熱炒,但她一生都是文學界的異端。一篇評論文章〈我們的文化摧毀、毒害了我們的天才〉開罪全世界,孤往精神讓我想起牟宗三先生的狂狷。
明報副刊「明明如月」專欄,22/4/2025刊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