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引述李澤厚80歲接受《南方人物周刊》專訪，堅持中國依然需要啟蒙。這與學術界對他的論斷有些矛盾。一般的評論通常會說：1990年代以後的李澤厚超越了80年代的「啟蒙主體性」。在文化熱的80年代，他的美學著作和對康德的詮釋喚醒了一代人的自我意識，啟蒙思想讓個體價值融入人類文明脈絡，成為時代精神。60歲後的李澤厚自我超越，詮釋孔子的「仁」學為中國文化的「情本體」，結合馬克思思想，建構宏大的以人類為本的歷史本體理論。他不是已經把「啟蒙」拋開了嗎？
在去世前一年，90歲的李澤厚再次接受《南方人物周刊》衛毅的專訪。談到啟蒙，他非常明確：
「啟蒙催生了現代社會。現代社會是以個人為單位，以契約為原則。中國以前是沒有什麼契約的。但現在有的人講啟蒙又很奇怪，稀奇古怪的都有。我覺得啟蒙就是以前講的啟蒙，沒有什麼其他的啟蒙。」
「啟蒙是促進現代化的必要條件。啟蒙就是歐洲講的啟蒙，就是由理性決定，沒有什麼別的啟蒙。」「啟蒙的確帶來很多問題。…惡性競爭，貧富懸殊，以個人的名義控制資源等等。結果引出反啟蒙反理性的思潮。…但總體來說，是利大於弊，推動歷史前進。」
「啟蒙沒有什麼西化的問題，同是啟蒙，英、法、美，就並不一樣，但總的趨勢就是推崇理性。現在中國不是理性太多了，而是理性太少。這方面，我還是康德主義者，理性還是人類的特徵。」
《明報》副刊「明明如月」專欄，28/10/2025刊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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