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李澤厚(1930-2021)去世4周年。這兩星期都在讀他,想著他終生的思想追尋、堅持、他的人格和折射的時代,在一些地方有相會於心的感覺。這當然是帶有主觀的,甚或含有情感的投射。例如我注意到,人們都說1990年代後的李澤厚是寂寞的。他是「遠在科羅拉多的寂寞哲人」、「寂寞的先知」、在「寂寞中獨行」。他逝世後,很多紀念文章都以「寂寞」起標題,梁文道悼念他,副題是「這個時代讓他寂寞」,算是把焦點拉闊了,但依我「以心為心」的意會,這樣標誌李澤厚還是太簡化了。
不是說他沒有寂寞的心境。八十歲時,他在《南方人物週刊》訪談中就這樣說過:「我在美國基本上什麼會也不參加,也不習慣主動跟人來往,過的是非常平靜、非常單調、非常寂寞的退休生活。」我又讀杜欣欣寫的一短一長兩篇細緻的紀念文章,〈李澤厚先生往生一周感〉,〈洛磯山中的隱士——記李澤厚先生〉,他說「閒愁最苦」,「但每年夏秋他回中國,數月後回到科州,又總被那邊熱鬧折磨得精疲力竭,他歎:『這裡太寂寞,那邊又太熱鬧。』」這比較能立體地呈現他晚年的心境。
馬群林《人生小紀:與李澤厚的虛擬對話》記下李澤厚一段自況:「雖然孤獨和寂寞,但我也不覺得不幸福,現在能活著就不錯了。那麼多政治磨難都逃過來了。每個時代都有局限性。理想的人生我是看不到了,但生活還是要有一些責任感為好,享受並不最快樂。」
《明報》副刊「明明如月」專欄,2/11/2025刊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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