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學

在我的上一代，去海外讀幾年書是「放洋」遠行。「洋」比「海」大，坐船出海，還要接駁大輪船才可以「飄洋過海」。到我去「升學」，已經是波音747年代，空間距離感已減，但是還有一絲到遠方求學的感覺。

說起這些，不盡是懷舊，而是想到，在知識唾手可得的今天，「求學」的概念會不會消失？

除了遠行的空間距離，求學之所以是「求」，還有是長時間的積累。一門知識、一門技藝，都要年月打磨。近日卻見一個矽谷的「科技先知」說，如今攻讀醫科或法律都是不智的，因為修讀需時，等到畢業出道，AI已經進化得不得了，醫療和法律的世界也換了新天。這個先知是站在成功的高地上，暗示讀書是枉費青春，倒不如直接用AI創業，數年後可能已經成為千萬富翁。依這樣的思路，花時間求學是飛黃騰達的敵人。

難題是，依急功求成的邏輯，即使修讀其他「只需」四年的學科，讀大學一樣是大冒險。一般學科沒有「專業」的保護傘，畢業即失業的風險更大，更不值得花時間求什麼學了。

相反，另有AI達人溫和地提醒，AI泡沫似乎正在形成。一窩蜂搞AI創業的話，九成半以上會慘淡收場。

這還是就美國而言，其他地區更難料。世界變得快，一切都不能肯定。依我看，活學AI用來推進學習，與未來連接，是錯不了的，但不能取代專心的求學。呼之即來的知識不是學問。 

《明報》副刊「明明如月」專欄，26/8/2025刊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