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6月20日 星期三

法住的兩段印象

  有些人天賦精確恆久的記憶能力,能像照相一樣把細節留住;我相反,對往昔細節的記憶很快就洗去,剩下的,不是連繫著「感性」,就是連繫著「意義」,因此以下追記的兩段印象,只有「意筆」,沒有「工筆」。有些年份座標還要查資料,更向妻追問,才拼出圖來。
「我們在霍老師家中聽經的日子,在哪一年?」我問。
「你在82年回港,就是那一年吧?我就早在78年左右已在中大校外課程聽霍老師講佛學。」妻說。
「那我應該是79年夏天回港放暑假時第一次隨你上窩打老道山霍老師家。」
79年、82年,這兩個年分都是我人生方向的轉折處。在海外念醫時,思考中西文化問題,從而接觸唐君毅、牟宗三、梁漱溟等先哲的著作,到親聞霍老師講經,聽其出入東西方哲學智慧,輕靈而又沉潛,當然神往了。佛教法住學會在82年應該尚未購買會址,除了上霍老師家聽經,大部分的課是在亞皆老街租用的會址上的。當時印象深刻的還有唐端正教授講儒學,他講書真是手揮目送神釆飛揚。
那大概是我人生中最樸素的無特定目的的「問學」時期。這段時期,因為自由,甚至有一絲「從遊」之感。

第二段印象或者在8485年。據網上資料,「1984年法住學會增辦佛學及哲學等課程,兼講西方哲學、中國文化,又招收研究生,設立文化講座等。」我就是第一屆研究生,同學有陳沛然等。陳沛然有很好的哲學腦筋,因此能深研「空宗」與「中觀」,我關心的始終是文化思想,就研究較容易的廬山慧遠,特別是他怎樣借老莊玄學來講東來未久的「實相」觀念。後來霍老師推薦陳沛然和我各以論文為基礎,擴充為台灣東大圖書出版的一套哲學家叢書的一冊。
想起來,大約在那一冊《慧遠》出版 (1987) 之後,我的人生軌跡就離開法住,漸行漸遠了。從法住兩段時期得來的思辨能力,成為我之後十多年思考和處理醫學倫理問題的基礎;對中西文化的思考則演化為中西醫學思想的比較,甚至寫出了一本在國內得獎、再譯為韓文的書。這,大概也是間接的「受用」,為此我心存感激。值法住30周年,以此二段印象聊以誌記,祝願她啟廸一代又一代的青年和人才,讓日漸平面化的社會常存一點厚度和深度。
原文載於《法住30周年紀念特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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