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0月29日 星期六

一剎那(不)衝動


第五屆特首選舉明年3月舉行,選舉委員會(選委會)分組界別選舉的提名期由118日開始,為期一周。醫學界組別有30席。
我想過参加分組界別選舉,可以列舉五個值得嘗試的理由,但是關心我的親友也能列舉五個很好的反對理由。
参與現實政治是蹚渾水,近年香港的現實政治尤其齷齪狹隘,令人望之而卻步。新世代政治有時能夠掀起一點「清新」的期望,但很快就「被齷齪化」,有時更是「自我齷齪化」,難堪得很。或者這是一個過渡時期的現象:在政治舞台上,無論角色是「表現忠誠」或「表演反抗」,都有生硬的階段,不時更荒腔走板。
醫生處事一般比較謹慎,應該沒有荒腔走板之危,但若是真的關心香港醫療,關心香港未來,則應該粗中有細,對事不對人。我看現屆政府有兩件事是做得對的:出招調控樓市和恢復建醫院的長期規劃。
然而,這兩方面都尚有未知數。樓市「辣招」看來敵不住因人民幣貶值而南下的大量資金;在醫療,醫院的長期規劃並未配以穩定的長期撥款方程式,日後會否有硬件但無錢運作?
關於醫療,我最希望下屆政府做的事情有兩樣:一是開心見誠,與市民討論如何讓醫療服務可持續發展。要真切地檢視收費、人手和政策。
二是檢視老人康復、社區照顧和善終服務,全盤思考,尤其是與末期病者相關的法律與政策配套。
醫學界選委30人,誠願他們能為香港醫療和香港未來盡心。
原載 《信報》「醫三百」專欄,20161029日,經修節


2016年10月28日 星期五

一步跨出去

非常精釆的一張照片:《明報》攝記捕捉到「胡官」穿過狹小的閘門一步跨出去外面的空間。這也是他在人生這一刻的動作!一足在地一足提高,如果不跌倒就會跨進另一個天地。
我自己也在快將一步跨出去的人生一刻,看到照片就有共鳴。

2016年10月26日 星期三

渡海泳的風險

維港渡海泳在2011年復辦,今年首次有泳手遇溺,執筆時一死一危殆,光是看新聞也令人着緊。
有評論說,參賽人數一年比一年多,今年共有三千名泳手,非競賽的優悠組就有二千四八人,救生員人數應再增加。 主辦單位則認為,參賽人數雖是多了,但他們是分批下水,一百二十名救生員應屬合理比例。
風險是一個比率的概念,比率含有分母和分子。假設在現有的條件下,泳手遇溺的風險是一百萬分之一,如果某一屆參賽人數五百,出事的機率便是二千分之一。三千人参加,機率便是一千分之三。如果累積十屆共二萬人参加,機率便是五十分之一。
二千分之一,風險甚微。五十分之一,感覺上卻有點危險。
當然數不完全是這樣計,過去沒出事,每一屆獨立計算,仍是相當安全的。
然而還有一個分母問題。人數年年上升,参加者的「業餘」程度也會上升。「體能足、訓練夠」的泳手早就参加了,新参加者的體能和泳術是否能夠應付?
現時規定,泳手必須能在四十五分鐘內游完一千五百米,才可參賽。賽事由鯉魚門三家村公眾碼頭出發,終點是鰂魚涌公園碼頭,賽事全長正是一千五百米。
依我看,參賽資格應該檢討。一個人在泳池內依自己節奏游一千五百米是一回事,在海中比賽游一千五百米是另一回事。海有水流,水流較急時,可能要出二千米的力才能去到對岸。参加者越是「業餘」,越容易受現場氣氛感染而興奮加速。在熱鬧環境保持合適自己的節奏,要有非常自覺的定力。
基於這兩因素,收緊參賽資格以提高安全系數,應是合理的風險管理。
也有參賽者提出,每一批下水的人數應該減少,例如分年齡組別,每批限一百人左右,雖然整個賽事時間會因而延長,但為了安全亦值得考慮。
我每周有游泳,但每次只游幾百米,完全不是運動型,永遠不合資格參加渡海泳,但覺得這是很好的大型活動,希望它堅持辦下去。
原載 《東周刊》「一葉一杏林」專欄,20161026日,經修節。


2016年10月15日 星期六

輕微本土的夢


重陽假期裡做了個夢,夢裡又返回布朗校園,在石柱磚牆老建築裡聽講座。研討室的拱形窗放下了窗簾,主持的教授播放一卷香港的紀錄片。紀錄片的顏色很淡,近乎黑白,光影顯得特別有層次。攝影角度並非懐舊感慨那一類,剪接得從容,冷靜而不冷漠。我心想,這有點人類學field work的味道。

紀錄片是訪問各式各樣的普通人,有人在餐廳接受訪問,有人在街頭。有一段在老區的街舖,「前店後居」那種,大叔大嬸坐在路旁一張張小木凳。受訪者談著自己怎樣生活,描述身邊的社會。沒有現場收音,紀錄片是以中英文字幕片斷交代訪問內容,外加英語和普通話旁述,簡潔乾淨地介紹受訪者身分。

播完,二十多位觀眾有興致地討論這個紀錄片project。我畢業離校已久,不屬於他們的圈子,身分應算是外人;可是眾多觀眾之中只有我一個是來自香港,我像是屬於紀錄片內的世界,他們倒像外人了。

我聽了一陣討論,發言說:「這紀錄片拍得很好,也很有心,但似乎欠了一點:從頭到尾聽不見一句廣東話。」

他們有點愕然。我補充說:「也不是說,非要有廣東話不可。我只是覺得,如果有,它會比較authentic。」

主持人耐心回應,解釋卻有點抽象難明。我嘀咕:人在想著什麼,生活中擔心什麼,盼望什麼,不能全變成旁述indirect speech啊!

醒來也想到香港。近年來,香港社會像是一套巨大的紀錄片?真實的聲音被編導,被攝錄剪接,被敍事,被調查研究,被實驗總結,全是各種indirect speech

研討完結離開大樓,穿過校園的中央草坪,到大街外,滿街車和人熙來攘往,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車子泊在哪兒。早上來時,街上清靜,校園沒有多少人影的。

最後找到了車,待開車離去,卻立即失控。原來軚盤被校園猖獗的偷車賊偷了,換上一副大小不符、難以操控的道具軚!

這樣一個輕微本土的夢來得奇怪,寫稿以記。

原載 《信報》「醫三百」專欄,20161015日,經修節




2016年10月5日 星期三

醫學作為信仰

Facebook行政總裁朱克伯格與妻子宣佈,未來十年捐出三十億美元資助科研計劃,希望本世紀內,在女兒有生之年根治所有疾病。
即時反應是:人類的狂妄啊。
上網細看報道,他的妻子本身是兒科醫生,不忍見孩童受苦,因而有此願望。她說,即使不能根治所有疾病,也希望減少女兒這一代患病的風險,和減輕病情。
即使如此,也還是有點狂妄吧?美國國立衛生研究院(NIH) 每年研究經費是三百二十億,十年就是三千多億,全球各國醫學研究的總經費應該不止十倍此數,如果三萬億也不能冀求令人長命百歲,朱克伯格憑什麼以為他倆捐出的三十億能根治所有疾病?
醫學研究是有力量的。未來二三十年應會見到重要的突破。剛巧也在最近這個星期,英國一個醫療團隊宣佈,使用綫粒體(mitochondria)基因移植技術,成功幫助一對同時帶有致命遺傳病基因的夫婦,誕下一個正常的嬰兒。這是全球首位透過新科技誕生的「三親嬰兒」,一個擁有父母加卵子捐贈者三種DNA孩子。這還不能算是新的「人種」,但已非常接近上帝才可以做的事。
我原則上並不反對這個方向的基因治療研究,但是有些恐懼,現代人以醫學作為信仰,誓要根治所有疾病,那是什麼樣的生死觀。
全球貧富不均,不少完全可醫治的病,例如肺結核和瘧疾,在第三世界不少地區等同絕症。所謂「根治所有疾病」的理想,從來不是要醫治所有人的病。尖端醫療只有少數病人能受惠。
我的反應或許太認真了,慈善宏願需要媒體注目,「誓要根治所有疾病」是很不錯的標題。這標題能取信公眾,得到認同,因為沒有人願意面對絕症,於是醫學就成為信仰。

原載 《東周刊》「一葉一杏林」專欄,2016105日,經修節。

圖片來源apple.nextmedia.com

2016年10月2日 星期日

不是怕樓價跌

中大楊永強教授和雷兆輝醫生這個調查研究,等它的結果等得久,今天在《明報》「星期日生活」出爐了。這一個圖表戳破我的錯誤印象。第一,香港人希望在家去世的比例原來不少。第二,如果不想在家去世,主要原因並非怕影響樓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