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醫管局崗位才幾個月,腦袋很快被新工作浸透,連做夢也「貪新忘舊」,開始出現與生命倫理有關的主題。有一次夢見身在一個前衛的腦科中心,安排與一個嚴重暴力罪犯見面,希望能讓他免受一種治療暴力的大腦微創切割手術,因為這種手術是否符合現代醫學倫理是很成疑問。夢中未來得及見他,他已先從約束病房逃了出來,飛身跳進電梯槽,以下就像一套庸俗的荷李活動作片,沒有什麼道德哲學深度,令我醒來很不滿意。
這個夢其實還是離不開醫院情景。這固然因為生命倫理的課題起碼有三分之二是與醫療有關的,但這樣一個沒有深度的夢也可以有另一種解讀:我沒有來得及讓醫院變得更好。也不是什麼遺憾感覺或者未遂之志。公立醫療服務龐大複雜,一代又一代醫護人員努力是常態。
上星期參加母校香港舊生會的午餐講座,同桌有一個在金融界工作的精英,言談卓有見解,但看來是國際人,並不清楚香港醫管局和公共醫療的系統是什麼樣子。我解說了一下,提到自己退休前的工作是管理質素及安全。他望著我,嚴肅簡潔地問:「那你認為公立醫院是安全的嗎?」
我答道:「可以肯定,與其他發達地區的公營醫院相比,例如英國、加拿大、美國的退伍軍人醫院,我們的安全性並不遜色;我們的比較欠缺的是病人住院的經驗感受方面,流水作業,差強人意。」
原來他有入住公立醫院的經歷,單車意外傷得不輕,送進急症室再上病房。「在急救方面打分我會說值得拿A,但病房之惡劣只可以是C。」他說。
我笑說,以你的背景你可能去錯醫院了,一般的運動創傷,私家醫院可以應付。回心一想,也未必。如果是交通意外,未必可以入私家醫院。我解釋,以「生產力」角度看,香港公立醫院的醫護人員的效率比英國和加拿大高得多,那即是說每人的工作量大得多,所以難免流水作業式運作。
沒有說的是,雖然人手緊張,需求巨大,也不是沒有一些「拆牆鬆綁」的辦法可想。退休前我曾經想過,換種腦筋,放寬對家人探病的限制,再加以好好管理,病人住院的經驗會有改善的。
原載 《東周刊》「一葉一杏林」專欄,2017年4月12日,經修節。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