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懷舊的人,但是自從月前在母校的電子雜誌Brown Magazine讀到詩人教授Prof. Carolyn D. Wright的死訊與悼文,不知如何,好像從自己的記憶抽屜中,喚醒了昔年初上大學時那個freshman。
在中學階段我的英語水平只是一般,到海外升學之後才知道大學的四個年級原來各有名堂,依次為freshman、sophomore、junior和senior。第一年對校園一切事物都感覺新鮮,freshman可以直譯為「新鮮人」。
新鮮人的心情,在我的個案大約可以這樣概括:面對人生新階段有一絲興奮、少少緊張、很多好奇、有些對理想的嚮往,和一點自以為是的探索心情。
為什麼說「自以為是」呢?因為在當年,留學的決定是逆潮流的,自以為是很成熟獨立的抉擇;回頭看,當時對留學是什麼一回事其實近乎無知。
現在記憶抽屜中那個新鮮人忽然復活,方才注意到,記憶復活與懷舊原來是兩碼子事。
有何分別?若只是懷舊,應該很有興致回想當年,講昔日故事,例如首次訂機票、坐飛機、初次踏足古雅校園的感覺…諸如此類。我卻不大有這種興致,而且能確切記得的細節亦不多。最近忽然甦醒的,準確地說,是作為freshman的心情。
上個周末同文「青斯」寫退休前後的心理適應。他和我都是戰後「嬰兒潮」一代,大家也快將面對這個人生階段。我不是會事先仔細規劃未來的性格,只能約莫地預作心理調整。原來臨近退休的心情也像「新鮮人」:同樣有些興奮緊張、有很多好奇,也同樣有一點自以為是的探索心情。
視乎你用什麼年齡做界線,依某些定義,我已身為「長者」。這兩年香港社會政治環境急變,其中一個現象是後浪推前浪,新人換舊人。我認為作為「前輩」,毋須老氣橫秋,也不要慨歎世風日下,最好重拾自己年輕時代的心情,迎接未來。香港需要很多各個年齡階層的新鮮人,共同面對日益複雜的挑戰。重覆過去與懷舊感慨都不是選項。
原載 《信報》「醫三百」專欄,2016年3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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