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感高峰期醫院爆滿成為每年的「常態」,護士協會發表組織抗議也是一年一度。2018年的主題是「無奈、關心!」,今年升級,以「做爆、不如鬧爆」為口號,近二百名護士到政府總部外集合請願。他們應代表著很多同事的不滿怨氣和訴求。
雖然行動看似一年一度的新聞,但我今年的抗議有點不一樣。不滿之情跨過了一道門檻,進化為道德憤怒。
道德憤怒與「做到殘」、疲累burn-out的的一般怨氣是不同的。它不再只是負面情緒,而是認知上確定了:糟糕的現實並不是必然的,對方(僱主、政府)有不可推卸的道德責任改變現況。
我這觀察源自一篇網上廣傳的文章〈醫療系統淪陷,源自於明晃晃的「道德勒索」〉,最先似乎發表於《香港獨立媒體網》(2019年1月12日) ,在一些平台轉載時加上一個副題「香港醫生護士幾時先肯罷工?」作者殷琦是表達藝術治療師,自嘲為「一舊蕃薯般的孤獨文青,也許是讀書太多,總活在迷霧之中。怨氣太多,希望太少,與你和我一樣,在小小的香港同受壓抑、同唱悲歌、每天僅為生活掙扎求存。」這篇文章寫得很好,並不只是犬儒。「道德勒索」的概念從此入了前線醫護人員的腦,怨氣從情緒變成自覺的認知。
再早一些,有心理學作者去年在《每日頭條》發表〈道德勒索的主謀是社會階級性〉(2018年3月15日) ,解釋了「道德勒索」概念:「道德勒索訴諸在道德上你不願意承擔的後果(比方說見死不救);道德勒索的特色,在於你最終會因道德而迫使自己屈服於意志,從而為難自己。」
這篇文章闡釋「道德勒索」,與殷琦的文章一樣,似乎假設了制度上的不公、現狀的不堪,背後必然有管理層和僱主、建制的不道德或不良存心。筆者是過來人,曾在「高層」工作,但有孩子一輩在水深火熱的前線工作,兩邊看時,不能認同這樣的假設。比較符合實際的可能是,一向假設了專業精神就是「刻苦而不喊苦」(being
stoic) ,肯犧牲是美德,但是這種價值觀也有行到盡頭的一天。
醫院爆滿有沒有紓解的可能?制度上的死結在那裡?要從頭出發。年年困獸鬥不是辦法。
原載 《信報》「醫三百」專欄,2019年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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