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施政變得義無反顧,執法者順理成章地不饒人,窮追不放的拘捕檢控有震懾力,展示不容輕侮的決心,但同時也不斷糟蹋這個城市亟待恢復的元氣。譬如說,中央最初從寬處理一年的選舉真空期,讓立法會原班議員可以延任,也不要求重新宣誓,議員「埋位」了,執法者卻來大手筆拘捕,算其舊帳,然後又再傳出要DQ其中幾個。這很令人費解,彷彿並不樂見立法會安頓下來,非得驅使對立惡化不可。
手執巨大權力的人一旦自命替天行道,在缺乏制衡之下很容易變得面目猙獰。他不斷改寫何謂公義,不問常情常理,公義的界線就日漸遷移。既有的核心價值崩壞,城市有形無神,只是尸居餘氣吧?
執法者固然可以宣稱自己大公無私,然而當執法心態掉進撩人者賤打死無怨的原始邏輯,把自己絕對合理化,我們的城市就此被粗糙的「新公義」異化了。香港的元氣本來就不甚充沛,何堪如此心態猛打?手執公權力見佛殺佛,伊於胡底?
元氣不是科學概念,不能量度,這也有點像公義:偶爾欠缺,差少少也不見大礙,倘若不斷被勇猛糟蹋,全無反饋和節制,到了一個臨界點社會就會塌陷吧?物理學有「內爆」(implosion)現象,恰似今天香港危城之危。
《負傷的靈魂》
夜來敲窗
負傷的靈魂沒有四下遊蕩
她來到我的床前
無血無淚
潔淨不見傷痕。她問
為甚麼他們看不見我們
我和我的同伴。問
路上未乾的白漆是甚麼界線
我知道,一個受傷的靈魂
如果不再哭泣
或是準備讀出隱藏的傷悲
如果她還有生活
就不必幽幽潛行
但我無法知道
為甚麼人們看不見她
而日復一日
只管在路上髹那斑白的線
《蘋果日報》「醫醫詩詩」專欄,2020年11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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