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重讀老子《道德經》而新認識蘇轍,是意外的得著。說是「新認識」而不是「重新認識」,因為一向對蘇轍是「零認識」。中學時代知道「三蘇」是蘇軾、蘇轍兩兄弟和父親蘇洵,一門三傑,都是文學家和曾經誠心為官的「士」,但是蘇軾的光芒好像把弟弟完全比下去了,蘇轍只是一個為中學會考而記住的名字。
讀《道德經》,需要兼看一些注解,歷代最多被引用的,一個是三國時代王弼的《道德經注》;其次便是北宋蘇轍的《老子解》。上下相差近八百年,蘇轍既不是經學家更不算是現今概念的哲學家,他注解老子為什麼能成為「一家之言」?這讓我好奇,而且對號入座。
蘇轍很認真地試圖會通儒、道、佛三家的哲學思想,與某段時期的我有些相似。他年輕時推崇孟子,中年修習道家吐納和佛家禪定,以儒家的「復性」觀念詮釋老子的「道」,並不是牽強附會。現在我不會那樣看,但早年對於宗教和哲學的精神境界應該可以在超越的層面融和,想法與蘇轍的思路有些相近。這好比現代物理學家嚮往追求的統一場論(unified
field theory),如果電力和磁力能被證明是電磁波的一體兩面,那麼量子力學中的弱核力、強核力理應也可以與電磁波的原理,甚至與愛因斯坦的引力理論貫通?
在研究老子的領域之外,蘇轍的哲學能力沒有被後人充分欣賞。對號入座後,我倒想好好地認識這個蘇軾的弟弟了。
《明報》副刊「明明如月」專欄,23/7/2024刊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