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每天新冠確診數字穿破七千,我做了一個場景在醫院的夢。夢中路過伊利沙伯醫院,上去內科病房看一個朋友中了風的丈夫。我真的有一個朋友的丈夫在疫情底下不幸中風昏迷住院,但是在廣華,不是伊利沙伯,也不在內科。
夢中去到病房,見到病者已經半醒,神志仍然不清。他坐在床上,手腕繫著約束布帶,七八名親人擠在病床邊,朋友卻不在。他們看來心慌焦急,各憑自己知道的零碎信息討論病人情況,有點混亂。我問病房護士可否讓我找個地方為他們講解一下病情會怎樣發展。這還是在抗疫戰當中,病房護士忙不過氣,沒有一個能停步與我談話。終於有一個護士匆匆對我說,所有房間都用盡了,你自己到處走走,看在哪兒可以與家人傾談吧。
這便沿幽暗的醫院走廊四處看,病者的家人跟在後面,長長一隊人,在有如迷宮的偌大醫院裡遊蕩。醫院到處是床和輪椅和病人,就如戰地,但是寂靜無聲,沒有呼喝聲也沒有哀號。
我們試著站在走廊邊談,到室外的小廣場,都沒能好好談。然後穿過一個球場邊的行人天橋走廊,不知如何我與他們分開了,獨自回到了九龍醫院的舊院西翼。這像回去了2003年沙士抗疫,當年我在醫院受命統籌防疫,巡視病房,來到這兒見設施不足,直覺很有風險。夢中病房就似當年一般面貌,地板是vinyl質料的雜色方塊軟膠板,在寒流剛過去的初春回南天,濕漉漉。心想,怎麼還是這般景況。
《明報》副刊「明明如月」專欄,28/2/2022刊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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