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世紀的二、三十年代,中國政治很爛,人文和藝術卻燦爛地開花。那個時代不少精英讀書人,或留學或自學,為做學問而精通多國語文,其中最厲害的是季羨林。朱光潛沒有季羡林那麼厲害,「只是」精通英文、法文、德文和俄文四種。本文的焦點不是外語,而是文言和白話文。
朱光潛是開闢新領域的美學家、終生不輟的翻譯家,和真誠的馬克思主義學者,掌握幾文幾語也好,在他只是餘事。他對文言和白話的識見甚深,其中也有些故事。
父親是私塾老師,也是他早年唯一的老師。六歲讀書,那還是清朝,讀的是科舉範圍的八股文、四書五經、唐宋八大家文選等,外加翻父親的書箱偷讀《史記》《左傳》等。民國第二年,15歲才進小學,讀了一個學期就跳級上中學。他是安徽桐城人,桐城以古文著名,但因為這不是科舉考試範圍,父親不教,反而是上了中學才學寫。
21歲來香港讀港大,在這時期放棄文言文,改寫白話文,以白話文發表美學心理的處女作。一般說是受梁啓超與胡適的新文化運動影響,「毅然」改用白話文,但他自言這轉變曾有「切膚之痛」。新文化運動興起時,北洋政府急切追求現代化,於1920年通令將小學一、二年級的國文一律改為語體文,過去編的文言文教科書要一律廢止。朱光潛說,「至此,白話潮流,浩浩蕩蕩,大有順之者昌,逆之者亡的勢頭,每個用慣了文言的人,都感受到一種強大的壓力。」
《明報》副刊「明明如月」專欄,29/9/2022刊出。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