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接連兩篇稿都以「長者」自稱,順口得很。這不是一般的「認老」,是內在的變化,像是一種身份認知。當然,早在數十年前老人科受訓時,已經知道,人的數字年紀、生理年齡、心理年齡不是一致的。例如不少同齡朋友勤做運動,體能比我年輕得多。今年我沒有那麼懶了,多了做運動,自覺回到數年前的狀態。
心理年齡比較複雜,有性格因素,有情緒和心態因素,也有哲學。孔子的達觀知命,不知老之將至,並非性格樂觀而已。道家如莊子的樂天,也不只是情緒健康。
我很幸運,長期享受不大會老去的、近似童心的好奇心,又不介意進入年老的社會角色。這卻有點分裂矛盾。即使不看數字年齡和身體狀態,純粹在心理層面,也沒能感覺到清晰的單一年齡數字。在腦海裡面,其實一向並存以下諸君:高中時對天高和地厚都好奇的我、在醫學院苦讀的我、初出茅廬行醫的我、半途出家做管理人的我、在不同年齡寫作的我、有些老氣橫秋的我、識得老和病的我。
這眾多不同心理年齡的我,最近一定開了很多次圓桌會議,終於協調出一個尚未統一,但還算和諧的我,總稱為「長者」。
現在心安理得地享用各種銀碼不大但有敬老含意的長者優惠,包括2元乘搭公共交通周圍去,少了開車,人也健康一些。聽說長者優惠對香港是甚大的長遠負擔,但相比一南一北兩個萬億元的鴻圖大計,私以為敬老措施還是應該盡力維持。
《明報》副刊「明明如月」專欄,26/11/2023刊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