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6月5日 星期三

徐志摩在莫斯科

早前大學校園博群書節,期間大學書店也有二手書義賣,一律每本10元,忍不住又捧了十本八本回家。有一本薄薄的徐志摩《我所知道的康橋》(香港三聯,2004。)讀得愜意,也令我對徐志摩改觀。所謂改觀,是放開了早年的偏見。主要是太早就從他的新詩(「輕輕的我走了,正如我輕輕的來…」)認定了,他是那種輕飄飄的才子詩人,而我年輕時討厭文藝腔的輕飄飄。

他的散文如此可讀。下筆含蓄,但透著對世事世情的洞察。這本歐遊漫錄有一篇記莫斯科,時維俄羅斯十月革命之後第六年。徐志摩拜訪了托爾斯泰的女兒,問及托爾斯泰的著作。她沒有正面回答志摩,只是淡淡說了一句,現在托爾斯泰的書買不到了。屠格涅夫的書、妥斯陀耶夫斯基的書也快滅迹了。

這段淡然的對答有背景故事。徐志摩歐遊之前,在北京讀一條新聞,說是列寧死後,列寧的太太到法庭上去起訴「骨頭早腐了的托爾斯泰」,說他的書是代表「波淇窪」(小資產階級)的人生觀,與蘇維埃的精神不相容。列寧臨死的時候,叮囑他太太一定要取締托爾斯泰,否則蘇維埃會有危險。法庭的判決是列寧太太勝訴,宣告托爾斯泰的書全數毀版。

在莫斯科,徐志摩聽說,現在托爾斯泰的書全化成灰,從這灰再造紙,改印列寧的書。他問,現在莫斯科還有什麼重要的文學家?答道:「全跑了,剩下的全是不相干的。」

《明報》副刊明明如月」專欄,24/5/2024刊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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